《天堂電影院》一部關于理想與現實的電影寓言
《天堂電影院》一部關于理想與現實的電影寓言
你還記得第一次走進電影院的感覺嗎黑暗中閃爍的銀幕,神奇的影像世界,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理想國度的大門。
但當我們走出電影院,現實世界又會給我們當頭一棒,經典電影《天堂電影院》正是通過電影院、廣場和窗戶這三個空間意象,深刻展現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沖突。
這不僅是一個電影院的故事,更是人類精神家園的縮影,那么,電影中究竟是以什么形式表現了這些隱喻呢?
一、理想的瑰麗:電影院
《天堂電影院》中最重要的空間即天堂電影院本身,其不僅是一個地理空間,更是一個社會空間。
“社會空間是人在現實生活和社會生活中創造出的空間,由事物及各種關系構成,對物質對象和信息的流動起著促進作用?!?/p>
社會空間與社會生產之間相互促成、相互影響,其既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更是社會性的。
天堂電影院的空間存在方式在物理層面、精神層面和社會層面都經歷了三次重大變化,完成了從“救贖之地”到“欲望之地”再到“荒蕪之地”的轉變。
海德格爾認為,空間的變化也是意義的變化,在電影的最初,電影院是隸屬于當地基督教的財產,故由教父主管。
電影院內充滿了大量和宗教相關的雕塑、圖案等設計元素,宗教的物質性和精神性元素都是明確“在場”的。
此時的電影院不僅是提供精神娛樂的重要場所,在人類的生存家園和精神家園受到二戰的重創時,其更是給人們提供了一個心靈棲息地。
在電影院被燒毀之后,當人們站在電影院廢墟前束手無策之時,身后走過了一群羊群。
“羔羊”符號的出現意味著,當人們的精神家園在一場大火中隨著電影院被毀時,人們如同純真又迷茫的羔羊,等待著新的精神救贖的出現。
隨著資本的不斷侵入,金錢和欲望取代了宗教成為了人們精神的主導者,電影院出現了從“救贖之地”到“欲望之地”的第一次轉向。
電影院被焚毀后,被因為足球彩票一夜暴富的奇歐所接管。
裝修后的電影院富麗堂皇,但是原本陳列其中的所有與宗教拯救相關的雕塑陳列被全然抹去。
曾經對道德倫理嚴格束縛的精神約束被徹底放松,人們也在電影院中肆意宣泄身體的欲望,而電影院逐漸從“精神的樂園”開始向“身體的場所”轉變。
如果說最初的天堂電影院是一個精神的烏托邦,而烏托邦式的電影院已經逐漸被現實力量所侵蝕,“精神性”被“身體性”打敗。
人們對電影院的體驗方式已經不能滿足于抽象的、精神性的欣賞觀照,從而出現了電影院與妓院共同寄居的怪異空間。
在影片的最后,隨著現代媒介產業的沖擊和經濟危機的影響,天堂電影院徹底消失了,成為了一片“荒蕪之地”。
電影院的拆除,不僅是傳統電影院產業的崩壞,也隱喻著“天堂”的消失。
在成為知名導演的托托再次回到故鄉之時,這個偏遠閉塞的小鎮也難以逃離商品消費經濟的沖擊。
曾經人們休閑生活的廣場被小汽車塞滿,樓房上貼滿了商品的廣告,而電影院的拆除更是商品消費經濟的直接結果。
人們對于電影院的留念本質上是對過去的理想生活和歲月的留念,年輕人在電影院廢墟上的嬉戲玩鬧同老人們的沉重哀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舊事物被新事物取代、無用的被有用的遮蔽,這似乎是現代生活中無法阻擋的歷史洪流。
在現代商品經濟下,人們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也逐漸被商品化,這種經濟活動中的物化關系逐漸拓展至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
人們不再思索如何修葺翻新電影院,而是直接如無用商品一般將其丟棄毀滅,理想純真的情感和精神世界終究越走越遠,人們也失去了這個曾經是精神或身體的避難所。
電影院三次空間存在的嬗變,反映著人類存在方式的變化。
二、現實的冷峻:廣場
在《天堂電影院》中,電影院和廣場不是兩個區隔分離的空間,其不僅空間在相連,更是一個類似于“影子空間”和“現實空間”的“洞穴”
“洞穴”理論由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提出,與電影院和廣場的存在方式相似之處在于,電影院是一個封閉的、排外的空間。
在幽暗的電影院中人們沉浸在身后投射出的電影藝術世界中,從而掙脫出現實中的困境,實現精神上“白日夢”的升華;而廣場恰恰相反,它是一個開放的、流動的場所,人們在電影結束之后必將來到廣場之中,開始談論工作并表達對失業的擔憂。
托托也從電影的美夢中醒來面對母親的責罵,而廣場露天、空曠的空間特征使人的任何行為和身份無從遮蔽。
可見,電影院本身就是人們生活中的“洞穴”,它是一個虛假、幻想性的異質性空間,通過幽閉的人造空間將現實生活和理想生活進行了分割區隔。
人們對電影院的熱愛本質在于人們以類似酒神式的方式沉醉在理想世界中,通過肆意縱情的情感宣泄,在嬉笑怒罵中逃避理性規則制定的社會虛飾,以沉浸式的投入逃離現實世界的痛苦,故取名“天堂”。
而廣場代表著現實空間的維度,更多承載著人們日常生活相關的符號與意義,人們在廣場洗頭、洗澡、曬番茄醬和商品買賣等,實則是現實生活的縮影與象征。
放映師阿爾弗萊德在失明之前為廣場中的民眾舉辦的露天電影,其意義不僅在于實現一場民眾觀看電影的狂歡。
更重要的是打破了電影院與廣場之間的空間壁壘,將夢想世界照進現實,突破了電影院內外權力關系,讓人們不用躲進電影院中就能感受到“理想世界”的關照。
此時此刻,廣場帶有了巴赫金“狂歡廣場”的色彩,人們由于平時受到教會清規戒律的約束和壓抑,便會在重要節日自發前往廣場進行狂歡慶祝。
在狂歡活動中,人們拋開世俗生活中的戒條和規定,扮演各式角色得以超越自我。
當阿爾弗萊德播放起露天電影時,象征現實領域的廣場突然迸發出“狂歡廣場”的光芒,現實生活和理想生活實現了短暫的突破與和諧。
除了放映室的阿爾弗萊德外,托托是這場“露天狂歡”的重要見證者。
與其他小鎮居民不同,托托不僅喜歡看電影,其更對電影的放映感興趣,其本質上是托托對電影的“造夢”功能感興趣。
正如阿爾弗萊德所言,放電影是一件枯燥又辛苦的工作,而真正令托托著迷的不是一份領薪水的工作,而是能夠如上帝般造出一個讓人沉浸并沉醉的理想世界,這也與托托之后的人生經歷和選擇相契合。
三、理想與現實的區隔:窗戶
“窗本身就是通與塞、連與隔、開與閉、明與暗、露與藏、外與內、小空間與大空間的矛盾的統一。”
“窗”是區隔空間之間的連接途徑,即窗子內外的空間是矛盾對立的,窗子成為了矛盾的具象化體現;而窗子的連接屬性又使矛盾著的空間處在“阻隔又聯系”的狀態之中,為窗子內外空間中的主體交流與轉換提供可能性。
作為靜態事物的“窗”又常常與“望”這一行為聯系起來,形成情感與視覺的雙重聚焦。
“投向窗外的目光實際上有著表征沉思或者渴望的功能,象征著主體與外部世界的聯系。”
窗戶在《天堂電影院》中是一個重要的空間存在,主要包括兩扇窗戶,其一為電影院朝向廣場的窗戶,其二為青年托托喜歡的姑娘家的窗戶。
窗戶本身是矛盾的象征,但又孕育著矛盾消解的可能。
由于窗戶內外是矛盾對立的空間,從內向外望會給觀望者帶來安逸的感覺,而從外向內看卻往往代表著一種焦慮的渴望。
在電影中,當少年托托和阿爾弗雷德一起望向窗外的時候,托托站在室內感受到了電影院的理想領域帶來的愜意感和安全感。
而當青年托托從羅馬服兵役歸來,站在廣場上望向電影院時,他的處境已經全然不同。
當他經歷過現實生活的殘酷,再次回到故鄉觀望電影院時,電影院曾經帶給他的理想世界已經化為了虛幻的泡沫。
這種由外向內帶來的精神上的焦慮和煎熬同樣體現在托托在喜歡的姑娘家樓下等待時一次次望向窗戶的情景,同故事中侍衛在窗下等待公主開窗一樣。
窗外個體渴望進入窗內,存在于兩種空間之間的矛盾與沖突,開窗仿佛就能消解矛盾,所以令人心馳神往;而開窗卻又是如此困難,這一簡單動作卻似乎遙不可及。
窗戶這一意象是矛盾沖突的空間,是情感的反映,窗戶內外空間都是相互渴望的,因為窗戶內外的世界本質上是相互聯系、不可區隔的,而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使之顯得困難重重。
窗戶意象的存在也映襯出電影院與現實之間聯系又對立的關系,而人們不是在窗外渴望窗內、就是在窗內眺望窗外,這正對應著整個時代人類的生存境遇。
電影中從未解釋電影院為何被人們放逐、拋棄,留下的只有站在昂貴、整齊排列的汽車前,一臉茫然望著電影院轟然倒塌的人們,而年輕人嬉笑地上前打鬧,仿佛慶祝著新的欲望之地的誕生。
“天堂電影院”不僅是一個功能性的空間,其更是作為一個鏈接點將人們聚合起來,構建出一種具有獨特情懷的地方感。
現代化的過程是對承載意義的空間的剝削和壓迫,在消解地方感的同時,也打破了空間的靜態存在和確切邊界,使之成為開放和變動的場域。
《天堂電影院》通過電影院、廣場和窗戶空間的獨特設計,以及描述人們在該三個重要空間的行為,反映出現實世界中人們生存境遇的變化。
而現實中的我們,又該如何一步步適應時代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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